第二十二章 十二道金牌

兀术对哈迷蚩道：“我自进中原，所到之处，望风瓦解。不想遇着这岳南蛮如此厉害，六十万人马，被他杀得只剩五六千人！还有何脸面目回去见老狼主，倒不如自尽了吧！”说罢，便拔出腰间佩剑欲要自刎。哈迷蚩将他双手紧紧抱住，众将上前夺下佩剑。哈迷蚩叫声：“狼主，何必轻生！胜败乃兵家常事。暂且回国，再整人马，杀进中原再报此仇。我想狼主若只向锅中添水，不如灶内无柴。况自古以来，权臣在内，大将岂能立功于外？”兀术听了恍然大悟，做揖谢道：“极承军师提醒，我险些把那秦桧忘了。”

兀术就吩咐早早安营，且埋锅造饭，吃了一餐。便叫哈迷蚩前去秦桧那里送密信。

且说岳元帅就在金牛岭下扎住营盘，赏劳兵将，一面写本进朝报捷，一面催粮草，收拾衣甲，整顿发兵扫北。

再说那哈迷蚩扮做汴京人，悄悄地到了临安。将装有密信的蜡丸交予了秦桧。

当晚，秦桧将蜡丸剖开看时，却是兀术亲笔之书，责备“秦桧负盟，致被岳飞杀得大败。若能谋害岳飞，方是报我国之恩。倘得了宋朝天下，情愿与汝平分疆界”等语。秦桧看完，即将书信递与王氏道：“四太子要我谋害岳飞，当如何处置？”王氏道：“相公官居宰辅，执掌群僚，这些小事有何难处。况且前日药酒之事被牛皋识破，今若灭了金邦，功高无比。倘然回京，查究出此事来，我们一家性命难保。为今之计，不如慢发粮草，只说欲与金国议和，且召他收兵，暂回朱仙镇休养兵马。然后再寻一计，将他父子害了，岂不为美？”秦桧大喜道：“夫人言之有理。”

这边岳元帅与各位元帅在营中商议调兵养马，打算直捣黄龙府，迎还二帝。却是粮草不至，不知何故。正在差官催趱军粮，刻日扫北，忽报有圣旨到。岳飞同众元帅出营接旨，钦差宣读诏书，却是召岳飞班师，暂回朱仙镇歇息休整，待秋收粮足，再议发兵。

岳飞送了钦差，回营坐定。当下韩元帅道：“大元戎以十万之众，破金兵百万，亦非容易。今成功在即，不发兵粮，反召元帅兵回朱仙镇，岂不把一段大功，沉于海底！这必是朝中出了奸臣，怕大将立功。元帅且自酌量，不可轻易回兵。”岳元帅道：“自古君命召，不俟驾而行。不可贪功，逆了旨意。”刘元帅道：“元帅差矣。古云：‘将在外，君命有所不受。’今金人锐气已失，我兵鼓舞士气，恢复中原，在此一举。依着愚见，不如一面催粮一面发兵，直抵黄龙府，灭了金邦，迎回二帝。将功折罪，岂不为美。”岳飞道：“众位元帅有所不知：本帅因枪挑小梁王，逃命归乡。年荒岁乱，盗贼四起。有洞庭湖杨幺差王佐来聘本帅，本帅虽不曾去，却结识了王佐，故有断臂之事。我母恐我一时失足，将本帅背上刺了‘精忠报国’四个大字，所以一生只图尽忠。既是朝廷圣旨，哪管他奸臣弄权！”速传令拔寨起营。一声炮响，十三处人马分五队，回朱仙镇。依旧地扎下十三座营头操兵练卒，专待秋收后进兵。

岳元帅唤过岳云，暗暗吩咐道：“方今奸臣弄权，专主和议，朝廷听信奸言，希图苟安一隅，无用兵之志，不知将来如何？你可同张宪回到家中，看望母亲，传教兄弟些武艺。倘有用你之处，再来唤你。”那岳云自和张宪二人一同归乡去了。

一日，岳元帅同众元帅坐谈议论，忽叫一声：“张保何在？”张保应声道：“有。小人在此，元帅有何吩咐？”岳飞对着众元帅道：“这个张保，乃是李太师的家丁，他随我数年苦战，元帅们也知他的功劳。本帅意欲让他到濠梁去做个总兵，可使得吗？”众元帅道：“张将军在帐下不知立了多少大功，莫说总兵，再大些也该。”岳元帅便取过一道札符，填了姓名，就递给张保道：“你可回去领了家小，一齐上任。”张保道：“小人做不来官，情愿在此跟随元帅。”岳飞道：“只要你尽心保国，有何做不来之事？”张保叩辞了，并拜别了众位元帅，出营起身去了。

接下来，岳飞又劝说王横去做总兵，王横不愿，也就罢了。

正在闲谈，忽报圣旨又下。众元帅一同接进，来使开读，却是命岳元帅在朱仙镇屯田养马，众元帅、节度使且暂回原地听调，众元帅谢恩。回营养马三日，韩元帅、张元帅、刘元帅与各镇总兵、节度使齐到大营，与岳元帅作别，各拔寨起身回去了。

岳飞在朱仙镇上终日操兵练将，又令军士耕种米麦，专等旨意扫北。

不料秦桧专主议和，使者在金国往返几回终无成议，看看腊尽春残，又是夏秋时候。一日，闲坐帐中，观看兵书，忽报圣旨下。岳飞连忙迎接开读，却是因议和已成，召岳飞回兵进京，加封官职。岳飞谢恩毕，回到营中，对众将道：“圣上命我进京，怎敢抗旨？但奸臣在朝，此去吉凶未卜。我且将大军不动，单身面圣，情愿独任扫北之事。倘圣上不听，必有不测。众兄弟们务要齐力同心，为国家报仇雪耻，迎得二圣还朝，则岳飞死亦无恨也！”众将道：“元帅还该商议，怎么就要进京？”岳飞道：“此乃君命，有何商议。”

正说之间，又报有内使赍着金字牌，到军前来催元帅起身。岳飞慌忙接过，又报金牌来催，不一时间，一连接到十二道金牌。内使道：“圣上命元帅速速起身，若再迟延，即是违抗圣旨了！”岳飞默默无言，走进帐中，唤过施全、牛皋二人来道：“二位贤弟，我把帅印交与二位，暂与我执掌中营。此乃大事，须当守我法度，不可纵兵扰民，也不枉我与你们结义一番！”说罢，就将帅印交二人收了。再点四名家将，同王横起身。众统制和众军士齐出大营跪送，岳飞又将好言抚慰了一番，上马便行。但见朱仙镇上的百姓一路携老挈幼，头顶香盘，众口同声攀留元帅，哭声震地。岳飞挥泪对着众百姓道：“尔等不可如此！圣上连发十二道金牌召我，我怎敢抗违君命？况我不久复来，扫清金兵，尔等自得安宁也。”众百姓无奈，只得放条路让岳飞过去。众将送了一程，岳飞道：“诸位将军各自请回吧！”众将洒泪作别，直待看不见了岳飞，方各回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