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 岳飞归天

一日宋高宗皇帝，忽然扮做客商模样，叫秦桧改装作伴，往临安城内私行闲耍。私行出了朝门，各处走了一会儿，偶然来至龙吟庵门前，见到一个名叫谢石的拆字先生，正在那里替人拆字。

高宗站在桌边看他拆字，觉得有文有理，便上前坐下道：“先生也给我拆个字。”谢石道：“请写一字来。”高宗随手就写了一个“春”字，递与谢石。谢石道：“好个‘春’字！常言道：‘春为一岁首。’足下决非常人，况万物皆春，包藏四时八节。请问阁下所问何事？”高宗道：“终身好否？”

谢石道：“好好好，大富大贵，总不可言。但有一言：‘秦’头太重，压‘日’无光。若有姓秦的人，切不可与他相交，恐害在他手内。牢记，牢记！”高宗伸手向身边摸出一块银子，谢了先生，拱手立起，悄悄对秦桧道：“贤卿也试拆一字。”秦桧无奈，随手写了一个“幽”字，递与谢石。

谢石道：“这位尊官所问何事？”秦桧道：“也是终身。”谢石道：“‘幽’字虽有泰山之安，但中间两个‘丝’字缠住，只叫做：‘双龙锁骨，尸体无存。’目下虽好，恐后来年老齿坏，遇硬则衰，须要早寻退步方好。”秦桧道：“领教了。”也送了些银子，同高宗去了。

前来拆字的人中有认得的，说：“你这先生字虽断得好，只是拆出祸来了！方才那头一个正是当今天子，第二个便是秦丞相。你讲出这些言语，怎能饶得了你？”谢石听了，急忙逃走了。

秦桧命万俟高、罗汝揖两个奸贼终日用极刑拷打岳飞父子、张宪三人招认，已经两月，并无实供，闷闷不悦。这一日，已是腊月二十九日，秦桧同夫人王氏在东窗下饮酒。忽有后堂院子传进一封书信来。秦桧拆开一看，原来不是书信，却是心腹家人徐宁递进来民间的传单———是一个不怕死的白衣，名唤刘克升，写出岳元帅父子受屈情由，挨门逐户的分派，约齐日子，共上民表，要替岳飞伸冤。秦桧看了，双眉紧锁，好生愁闷。王氏问道：“传进来的是什么，相公看了这等不悦？”秦桧就将传单递与王氏，道：“我只因假传圣旨将岳飞父子拿来关在狱中，着心腹万俟高、罗汝揖两个用严刑拷打，要他招认反叛罪名，今已经两个月，竟不肯招。民间俱说他冤屈，想要上民本。倘若传入官中，岂是儿戏！欲放了他，又恐违了四太子之命，因此疑虑不决。”王氏将传单略看了看，即用火箸在炉中炭灰上写了七个字道：“缚虎容易纵虎难。”秦桧看了点头道：“夫人之言，甚是有理。”即将灰上的字迹抹了。

二人正说之间，内堂院子走进来禀道：“万俟高老爷送来黄柑在此，给太师爷解酒。”秦桧收了。王氏突生一计，要以此加害岳飞，秦桧大喜，就写了一封书信，叫丫环将黄柑的瓤去干净了，将书信安放在内，封好了口，叫内堂院子交与徐宁，送给万俟高去。

这时已将岳云、张宪另拘一狱，使他父子不能见面。除夕夜，狱官倪完备了三席酒，将两席分送在岳云、张宪房里，将这一席，倪狱官亲送到岳飞房内摆好，说道：“今日是除夕夜，小官特备一杯水酒，替帅爷封岁。”

岳飞道：“又蒙恩公费心了！”就走来坐下，叫声：“恩公请坐。”倪完告坐，就在旁边坐下相陪。饮过数杯，岳飞道：“恩公请便罢。我想恩公一家，自然也有封岁的酒席，省得尊嫂等候。”倪完道：“我想大人官至这等地位，功盖天下，今日尚受此凄凉，何况倪完夫妇！愿陪大人在此吃一杯。”岳飞道：“如此多谢了。”吃罢，岳飞道：“恩公借纸来一用。”

倪完即将纸笔取来。岳飞修书一封，递与倪完道：“恩公请收下此书。

倘我死后，拜烦恩公前往朱仙镇去。我那大营内，是我的好友施全、牛皋护着帅印，还有一班弟兄们，个个是英雄好汉。倘若闻我凶信，必然做出事来，岂不坏了我的名节！”倪完道：“小官久已看破世情，若是帅爷安然出狱便罢，若果有什么三长两短，小官也不做了，回乡种田去。小官家离朱仙镇不远，顺便将这封书信送去便是。”两个人一面吃酒，一面说话。

忽见禁子走来，轻轻地向倪完耳边说了几句。倪完吃了一惊，不觉耳红面赤。岳飞道：“为着何事，这等惊慌？”倪完料瞒不过，只得跪下禀道：

“现有圣旨下了！”岳飞道：“敢是要去我了？”倪完道：“果有此旨意，只是小官等怎敢！”岳飞道：“这是朝廷之命，怎敢有违？但是岳云、张宪犹恐有变，你可去叫他两个出来，我自有安排。”倪完即唤心腹去报知王能、李直，一面请到岳云、张宪。岳飞就亲自动手把二人绑了，然后自己也叫禁子绑起，问道：“在哪里接旨？”倪完道：“在风波亭上。”岳飞道：“罢了，罢了！不想我三人，今日死于这个地方！”就大踏步走到风波亭上。两边禁子不由分说，拿起麻绳来将岳元帅父子三人勒死于亭上。

时岳元帅年三十九岁，公子岳云二十三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