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单飞英

书籍:情天宝鉴【白话版】作者:冯梦龙 时间:2017-01-16 16:46:55

京城孝感坊,住着邢知县和单推官,他们并门而居。邢知县的妻子,就是单推官的妹妹。单推官有个儿子叫符郎,邢知县有个女儿叫春娘,这两个孩子年龄相仿,青梅竹马,当他们还在i根中,两家就已议婚。宣和丙午年的夏天,邢知县带领家眷赴邓州任职;具做官,单推官举家迁徙到扬州任职。他们约定,官期满后,便回来为予女成婚。

这年冬天,戎寇大举入侵,来势凶猛,邢知县夫妻都遇害。春娘被贼寇虏去,又把她转卖到全州娟家,改名叫杨玉。春娘自幼聪明伶俐,在十岁时,就巳能背诵《语》、《孟》、《诗》、《书》,并能吟咏小词。到这时,娟姻又教她,使得她在乐色事艺诸方面,无不精绝。每当在王公贵族的宴席七,杨玉都能改旧词为新曲,颇切情境,令人赞不绝口。杨玉容貌清秀,身材苗条,盲谈举止非常闲雅,毫无轻桃之感。杨玉从不以戏笑的口吻与人相嘲谑,一派良人风度。凡是与她交往过的宾客,无不对她另眼相看,格外敬重。单推官渡江到扬州以后:早迁至郎官。由于路途阻隔,战事纷乱,他与邢知县声迹不相闻。绍兴初年,符郎因父亲的功德,被任命为全州司户。这时,全州的官僚中,只有司户符郎年少。当司户看见杨玉以后,便对杨玉产生了爱慕之情,他日思夜想与杨玉相会,但总是寻找不到机会。司户的同僚司理,和他感情柑投。

交往密切,他有心帮助司户,给他成全此事,但又害怕太守纪律严明,不敢轻易做这件事。

过了两年,正赶上新太守赴任,新太守与司理有旧,司理胆子就大了一点。他看到司户仍然思念杨玉,茶饭无心,他就选择一个地方‘置办酒席宴请司户,只找杨玉一名妓女服侍。酒喝到一半的时候,司户假装喝醉了,被扶到斋中休息。司理趁机让杨玉去侍奉司户汤饮,于是司户终于与杨玉幽会,以满足其难以抑制的欲望。司户在褒美杨玉之余,向她家住在哪里,来自什么家庭,他怀疑她不是户门中人。杨玉羞愧赦然,徐徐答道:“我实是宦族,并不是杨抠所生。”司户又间她父亲姓什么,做什么官,杨玉哭泣着说:“我本姓邢,居住在京城孝感坊,幼年时,父亲把我与舅舅的儿子订了婚。后来,父亲接受邓州顺阳县令之职,舅舅也被任命到扬州做官。两家迁徙前,约定官期满后便回来成婚。哪曾想父母不幸皆遭戎寇杀害,我也被掠卖到这个下贱地方。”

司户又细细询问起她舅舅家的情况,杨玉说:“舅舅姓单,那时得扬州推官之职。舅舅的儿子叫符郎,自从我们分别后,就与他杳无音信,也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。”说到这,杨玉悲伤地大哭起来。

司户已经知道,这个自己久久迷恋的女子,竟然就是未婚妻春娘。但他还假装不晓,安慰杨玉说:“莫要悲伤,你现在鲜衣美食,吃得好,穿得好,并为时人宠爱敬重,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?”杨玉说:“常言道:一个女子就愿意有一个家。倘若我嫁给一个布衣小民,即使是穿粗布短衫,吃糠咽菜,我也是良家妇女。而现在,我作为一个娟妓,迎新送故,是何情绪!”司户知道杨玉的话都是出于至诚,但为稳妥起见,他不敢轻易告诉她自己是谁,也没有马上就说娶她为妻。

又隔了一天,司户准备酒宴回报司理,召杨玉来席间劝酒。

这次司户就不再与杨玉押昵,他好言正色的伺杨玉:“你前天曾说,即使作小民的媳妇,也心甘情愿。我现在丧偶,还没有正室夫人,你肯嫁给我,跟我走吗?"杨玉说:“能够脱离风尘,是我最大的愿望。只是恐怕他日新夫人来到,不能相容。等你通知了新夫人以后,我们一言为定。”闻听此言,司户更加喜爱杨玉,他又给父亲写德,把这事告诉了父亲。当初,在靖康末年时,邢知县有个弟弟叫四承务的,渡江居于临安,他与单时有往来。当时,单在省里作郎官。于是,雄郎就让四承务写一张省符,上报朝廷,然后直接送到全州,乞求允许杨玉从良续旧婚。很快,朝廷就批下允许扬玉从良的省符。单郎官又给太守写了一封信,四承务带着省符和单郎官的信亲自来到全州。司户见到四承务以后,就请司理召见杨玉,把实情全部告诉了她,并嘱咐她千万别泄露出去。后夭,司户自带其父书并省符拜见太守,太守看完后说。“这样的美事,我怎敢不听命呢。”便让司户回去。

过了一些时候,已经到中午了,太守仍未下碟。司户疑心事有他变,就秘密派人去探听,见厨司正在准备设宴司户说:“此老尚作少年态耶!罢了,就让再有这一次错处,也是最后的一次笼又何足惜呵。”不一会儿,太守果然命杨玉侍候其酒席,并只招通判一人入宴。酒喝了一半,太守对杨玉说:“你今日即从良作司户夫人了,你用什么报答我?”杨玉说:“妾小身都是官府所踢,所谓生死而肉骨也。我又能报答什么1”这时,太守却突然地抱住杨玉说:“即使这样,你,定能够报答我。”通判见此、立刻站起来,义芷辞严地说道:“君子进退应当遵守礼节。杨玉过去是我姚弟子,现在为司户失人,我们怎能有失检点呢!太守不好意思地向杨玉赔礼道:“老夫不能忘情,若不是通判及时纠正了我、我竟把握不住自己:守是,太守命令杨玉入内宅。与许多女子伺处一室。他又召来司理、司户,四个人围坐在一起,极欢而罢万此时天已拂晓。

嘱超视事,太守下牒谕告翁媪,翁媪听列这突如其来的消息,哭号着来科官府诉苦道:”我抚养女儿十多年,费尽了心力,没想到今日她却离我而去。”春娘出来对翁媳说:“我们夫妻相会,也是好事。我十多年来虽然受到您的恩养,但我所积攒的金帛也多,足够养您老。”老抠还是哭泣不止,太守把她叱责一顿,她才走开。既而太守派州司人,把杨玉从内宅抬出,与司户一道回到他的寓所。司理做媒人,四承务做主人,按照礼节举行了结婚仪式。

时光流逝,一晃儿司户的任期将满,春娘对丈夫说:“妾身不幸,沦落风尘,多亏了翁妪的爱护、抚育,以及义姐妹中那些与我感情深厚者的照料、帮助。现在我既将远去,恐怕再也不会与她们相见,我想稍具酒食,把姐妹们请来,与她们依依话别,这也是我平生最后一次与她们团聚,您看可以吗?”司户说:“你的事,一州之人全都知晓,没有什么可隐讳的。你备酒席,与昔日姐妹们及翁媳道别,不是很好吗!”于是,春娘就在胜会寺设宴,请朝夕相处十多年的翁媳及姐妹们会饮。酒酣之时,有一个叫李英的,她本与春娘连名,其乐色都是春娘教的,常呼春娘为姐姐,二人感情甚好,忽然站起来拉着春娘的手说:“姐姐现在脱离风尘,超越于青云之上,可我却沉沦下去,如粪土一般,没有出头的日子了。”说罢,伤心得失声坳哭,春娘也哭。二人抱成一团。李英针线活妙绝,春娘说:“司户正缺一个做针线活的人。但我妹平日与我地位相等,现在怎么能够让妹妹低我一等呢?”李英说:“往日里,在咱姐妹中,我就总是退姐姐一步,更何况现在我们有如云泥之隔,嫡庶之异。倘若姐姐能够给我提供方便,使我摆脱罗网,那真是一段阴德事。司户左右要我一个做针线活的人,姐姐若得我为一之,平素相谙,也胜过陌生的人。”春娘回去把这事向司户说了,司户摇头不同意,他说:“娶你一个就很过份了,怎么能够再娶一个呢!',过几天,李英屡次使人来催促,司户不得已,就厚着脸皮向太守恳告,太守听了后说:“你想要一箭射双雕呵!我当奉命,以赎昔口通判所责之罪。

就这样,司户带领春娘回到家里,舅舅和舅母见到春娘,悲喜交加,相持大哭。过尸会儿,他们又间李英之事,当问明情况后,他们就责备起儿子道:“春娘,是我们至亲,她在战乱之中,不幸流落风尘,理当收合。可又旁及外人,就是不应该的了。”司户听了父母的话。非常惶恐,他想让李英改嫁。他的母亲喜欢李英婉顺,就留下了她。过了一年,李英生一个男孩,邢春娘养为己子。

符郎名叫飞英,字腾实。他做罢全州幕职之后,历任令丛。每遇到难办的公事,符郎办不出结果,上司督责下来,闻见此事,认为符郎知义,往往听他解释,并原谅他。绍兴乙亥年间,单符郎,亦即单飞英、因故寄居武陵,邢氏、李氏皆在他身边。每当他对士大夫谈起此事,无所隐讳,大家都认为他有仁有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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